卷一 活死人报仇 第106章 江左求名者岂识醪醩妙-《杨将军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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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好多人向我送礼,可我都不收。我家也不回了,家门也不开了,我要急死这帮老小子。”乔尚书得意地压低声音,还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绢,拿在手里向荀春勤晃了晃,“看,我不收银子,但他们的名字我都记下了!”

    毕竟老病不胜酒,乔尚书嘟囔几下,倒头扒在桌子上睡了,鼾声大响。渐渐松开抓住白绢的手指。

    荀春勤拿过白绢仔细看了看,上面许多名字耳熟能详,近年来官声政绩一流。荀春勤看了冷笑一声,前后默诵几遍,确保记得一字不漏。

    “投名状?”荀春勤把白绢塞回乔尚书手里,轻轻推摇乔尚书几下,贴着耳朵轻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酒钱。”一向好酒量的乔尚书吧唧着嘴答道。

    荀春勤一笑。

    门阀形成于先秦后期,至曹魏文帝钦定九品中正时达到高峰,两晋南北朝时非门阀不为官不得柄权。虽然自隋唐制定了开科取士遴选官吏,但帝王将相真有种一直流毒到当下的大颂朝,连同读一本圣贤书的读书人也分三六九等,富贵子弟,就倚仗与生俱来的郡望姓氏,贫寒出身则只好祈求投一个有名望的授业恩师,等十年寒窗一朝成名之后,科举座师、房师又成了一顶标注身份的高帽子。

    就是这种郡望姓氏、授业恩师、科举座师,以及背后的老丈人,把一朝文官牵扯成了一株老树妖,盘根错节,荣衰与共。本来应该山清水白的政绩考评,便成了许多台上台下的买卖。在官场争位中踏了别人的脚结下恩怨的,也在这三年一度的考评中使劲诋毁下绊子,有仇报仇有怨报怨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一腔热血心肠滚烫的年轻官员,只是一次次碰壁,一处处排挤,一阵阵打压,一年年本应评定为甲等的,却被评为了乙下,甚至是丙等。不少没法子站队走投无门的,没有背后圈子大佬牵头哄托声势,没有家族或富有乡绅砸钱帮衬政绩,只顾埋头做事赶路,自以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,却不想啥地方一不留神拦了别人的路踩了别人的脚,有功也是过,不仅不得封赏升迁,反而被惩治申饬。到了最后,不是削尖脑袋同流合污,骨头硬的,就是落个意态萧索心灰意冷,像范文稀那样宁鸣而死又幸运死不了的,少之又少,尤为珍贵。

    所以做官的,站队和造势两项最为重要。在皇帝身边鞍前马后熟稔官场规则的荀春勤,看到了哪些平日里官声政绩一流的名字,发出一声从胸中吐出的冷冷讥笑。

    官场积弊已久,已经沉积板结成一块顽石,历年来官吏考评,都把持在吕门手中,所有一切不过是走了一个过场,甚至成了打击异已的木棍板砖,皇帝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,干脆安插了一个荀春勤,明地里告诉吏部适可而止。却不想,乔尚书临了告老,还反戈一击。

    皇帝拿到荀春勤秘密传出的名册,上面有不少独掌一方的封疆大吏,以及朝庭中枢手握皇朝命脉的重臣。皇帝既先是开怀大笑,然后伤心落泪。

    乔尚书这一把借着酒劲投石问路玩的漂亮,名册上不仅指名道姓,还有历年来经乔尚书篡改前后的考评结果对照,是乔尚书酒醒后,荀春勤把皇帝口谕带到,乔尚书老泪纵横奋笔疾书一晚上的成果。

    严格自律极少饮酒的皇帝与皇后二人,像市井百姓的老夫妻一样在御书房里就着煨花生饮酒,酒到半醇,面红耳热。

    江左求名者,岂识醪醩妙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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