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雨水顺着他枯瘦的脸颊流淌,混着眼角的浊泪和嘴角激动的白沫。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前方虚空,仿佛那里就是硝烟弥漫的战场,布满血丝,燃烧着一种疯狂而炽热的光芒。 他枯枝般的手臂用力挥舞,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: “三班!三班跟上!火力压制左翼!团长!敌人反扑了! 请求炮火支援!坐标……坐标……” 他突然卡壳,眼神出现一丝茫然,随即又被更深的疯狂取代,“狗日的!拼刺刀!跟他们拼了!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! 团长!别管我!快走啊!” 他猛地向前一个趔趄,仿佛要扑向不存在的敌人,又硬生生站住,发出野兽般的嚎叫。 阳台角落里堆满了无法辨认的垃圾: 腐烂的菜叶、长毛的剩饭、空酒瓶、踩扁的烟盒。 角落里一个搪瓷痰盂早已漫溢出来,黄褐色的污秽混合着雨水流淌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。 墙壁上溅满了不明污渍,窗框腐朽剥落。这里早已不是一个家,而是一个被遗忘在人间角落的、散发着死亡与疯狂气息的囚笼。 楼下的行人被这持续不断的嘶吼和怪异的景象吸引,纷纷驻足,指指点点,脸上混杂着好奇、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 不知嘶吼了多久,秦卫民狂乱挥舞的手臂渐渐无力地垂下,胸膛剧烈起伏,如同破旧的风箱。 那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神,如同耗尽了所有燃料,一点点黯淡下去,只剩下空洞和茫然。 他佝偻下挺得笔直的腰背,像个迷路的孩子,踉跄着退后一步,背靠着冰冷湿滑的墙壁,缓缓滑坐到那一片狼藉污秽之中。肮脏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裤腿。 他布满老人斑和污垢的手,无意识地在地上摸索着,抓起半块不知放了多久、沾满泥水的冷馒头,塞进嘴里,机械地咀嚼着。 浑浊的眼睛失焦地望着灰蒙蒙的雨幕,嘴里含混不清地、断断续续地念叨着,不再是激昂的命令,而是梦呓般的低语,充满了孩童般的困惑和无尽的悲凉: “报告…报告团长,三班……人都到齐了!” “小李子…把你的水壶,给团长,团长渴了!” “别怕…别怕…打完这仗,就回家,娶…娶媳妇!” “妈,妈…我想回家!” 沙哑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终只剩下嘴唇无声的翕动,湮灭在深秋山城无边无际的、冰凉的雨声里。 只有那双空洞的眼睛,依旧固执地望向远方,望向那早已消失在时间长河中的烽火硝烟,望向那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和永远留在异地的战友。 雨水顺着他枯槁的脸颊,不停地流下,冲刷着战火刻下的伤痕和岁月积攒的污垢,却洗不去那份深入骨髓的疯狂与孤寂。 ...... 雨淅淅沥沥下着,天又阴又冷。 第(2/3)页